Fakever

-还是昭野还是一发完-

-不是真实世界线，只是瞎写的某一天-

-深深鞠躬给给我留言过的朋友~我非常、非常珍视你的评论~-

其实有点懵。不太想得起来怎么从韩国冷飕飕的冬天跳到热胀了的喜气现场，中间断了片。

换个可能，假设他混了两年学，作业是不可能写作业的，翘课去网吧打游戏，刚回家直接被亲妈拎来婚礼，人刚刚坐定，一脸没反应过来的呆滞。

似乎也说得通。

所以到底发生过什么。最好的进军世界的机会没把握住。好友隔三差五来问要不要出去旅游，没说出来的话是去哪里哥们儿陪着。他听得懂，每次都回再说吧。然后一张票直接买回家。

他这个年纪，南征北战的时候不想家，累了才想。对家的记忆还停留在上次休假结束，爸妈站在家门口送他走。他时间赶晚了，拉起箱子走得大步流星，一眼都没回头看。

其中日复一日的训练、比赛，都不记得。直接往前追溯到出道捧杯的瞬间。再往前，默默无名，练遍AD英雄。再往前，从金子堆里被EDG挑出来。

挑他的那个人几天前才微博。语带保留不清不楚，怎么解读都可以。要走不走的，说不好。

如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，那么远处的离别，悬着吊着，怎么会和他休戚相关。

外界大多评价阿布婆妈又矫情，他也觉得。又一直坚信阿布是那种，内里决绝的人，第一面就认定了。他还是参加选拔赛的时候，路过门口从门缝看见的。阿布坐在椅子上，有慈眉善目的女相，说话不急却不容商量。

阿布仰着头说，那不行，我就要他。

那时候他凭游戏天赋一鸣惊人，未来靠不靠谱还很难讲。一无所有的天才只欠被坚定地选择，阿布来的太巧，正击中少年心思。昭告天下一样，我就是要他，或者什么都不要。

所以他有选择权的时候，他也就要EDG。他一样痛快，一模一样。成年以前他把这种风格发挥到登峰造极，盯人盯到死，认定了就不留退路。

远古纠纷他不清楚，不想打探。反正他来的时候，EDG已经好好地站在那里了。此后EDG每个有他参与的起落，越千钧一发，他越看见阿布孤注一掷的胆量。

他逐渐有种兴奋感。那样的人带着那样的队，从一开始就没想着走康庄大道。他们更适合绝境反击，跌破眼镜，等等动荡的词汇。他们是一只绝无仅有的队伍，招骂、但是给劲儿，他喜欢。

这样的人来得毅然决然，有天要走照样没有人拦得住。

他心思都放在怕明凯会走，从来没想过阿布这边。S赛的时候田野也很容易赖着明凯，又不明着来。他就知道田野也是。现在看来他们都押错了。

他开始想阿布挺恶劣的一个人。会不会S赛每个站在他们身边的时刻都是看透不说透，心里笑着这两个傻不愣登的小子，等我玩他们一手吧。

不知道。

阿布微博他读了三遍，反省起来，这毕竟是个多年老油子，说话曲里拐弯都是基本功，还是不该把这个油子当赤诚好人。

他放下手机一板一眼地夹菜。没大的反应。还没板上钉钉，再看吧，还可以再看。

新郎官的酒敬到这桌了。周围一圈哗啦啦站起来，他趁着别人忙活又偷了两口才撂了筷子。

哥西装革履跟平时差太多，他很久没见，几乎认不出来这就是当时在爸妈面前力保他、带着他去上海参加选拔的哥。那时候他觉得哥哥太帅了，太有主意了，无所不能，带他生生把他自己都没把握的梦闯通关。

婚礼是家里人办的，大人的事情跟他没什么关系。哥结婚他还是想来点不一样的，想来想去自己也没有什么，拉住哥小声说，我待一阵子才走，一起打游戏啊。

成，再约。我现在都不怎么打了。新郎官有点惭愧地笑，没时间了，以后忙更没时间。

他听这话，没再接茬。

哥喝多了有点上脸，跟周围的人夸他，夸得天上地下。又把他搂过来，嘴里喷着热乎乎的酒气，絮絮叨叨说好好加油吧，我看你行。你第一次玩这个游戏，我就觉得你行。

他没的说，只好点头。他一直很听他哥的。

在外面好好训练，别偷懒。你们那个带节奏的视频我看了，不是人家辅助的错，你还嫌别人管着了。

我没嫌啊。他立刻反驳，声音又低下来。我挺喜欢他的。

哥像往常一样没心没肺地笑，执拗地从旁人手里接过来两杯酒，这么大阵仗让他有点错愕。

哥揽过他的肩膀，大着舌头说，别躲别躲，跟我喝了这个。你现在算大人了。

他第一次喝这么多酒。之前队里出去吃饭谁都拦着不让喝。去洗手间拿冰水扑了把脸的空档，接到田野的电话。

他有预感今天真的，有点精彩的。

当田野说，明凯打算退役了。

他出神了两秒钟，干巴巴问了句，怎么今年？

电话里一声说不上来什么意思的笑，田野反问，都要退了你觉得他还在意那个吗。

他脑袋现在是被人牵着跑的，田野说什么，他顺势想想就觉得有理。也对。如果明凯在意，又怎么能撑到现在才走。这么多年。

他没够二两五的心眼儿都能想到外界的声浪。这个时候走，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走，在edg这么难的时候。肯定还有人说，终于走了，终于走了。这种事情，被喷多了会有直觉。田野潜意识肯定比他想得还多，没道理不能。田野很安静、很安静。两个人都不说话的间隙，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，比平时快一点，耸动着抽离出另一视角，一锤一锤地复述。所以就是这样。教练要走，经理要走，队友要走。

仔细想想，也没什么可留的。会有更好的，吧。

他们沉默着分享、消化这些事实，用一根电话线牵起来，单薄得不够看。有些冥冥预感却共振着传递起来。

电话那端语调突然有点惊恐，问不会小铁也要走吧？

不会吧。就是在微博里说说，你当什么真啊。说了让你少刷微博，那个东西，刷多容易智障……

他发觉田野又现形了。

这人在人情世故上营业得很好，只是相处久了，玩不过他的直觉。讲明凯的事情那么平静，指不定背后平复了多久才打这个电话。

其实田野心里也是怕的吧。只够应对早有准备的离别，当突如其来一个小磕绊，才会登时难以招架，一不小心抖落全身铠甲。

他小声说，反正就算走也会有人管吧，跟我们没什么关系。

田野像在撇嘴。好吧，就知道你会这么说。

他听出田野的无精打采，捏着手机酝酿半天，又无话可说了。索性像往常一样闭嘴。

相对无言成为常态，常态到尴尬都没必要发酵。他现在已经不会再天天追着田野、吊着田野。时候不对了。这一年里他们各自视线里添了别的人别的事，偶尔想起来，给对方留一丝余光，就到头了。他们更默契，也更远。不知不觉间他完成另一种，隐蔽的分庭抗礼。

他们凑巧同时开口。田野说再见的同时，他清了清嗓子。

其实我也……

可惜电话被田野毫无默契地掐断了。

他愣了愣。不是，田野真不禁夸。

他又开始照镜子。凉水沾脸还带寒气，他的脸渐渐有了棱角，得益于拔高1dm却不长体重的两年。

EDG里有养兵传统，好吃好喝都紧着小孩子，光是明凯阿布就不知道请他吃了多少饭。这几年的韩援和新人基本上来了就发胖，只他一门心思抽个子，整个人迅速消瘦下去，路数随了当年的田野。

透过镜面上大片雾白的垢，寻找遮蔽背后自己的眼睛。他一向对自己无比坦诚，也耐得住，直等自己对自己原形毕露，流露出隐忍的怯懦来。

他知道他心里有一点渴望。如果万一能等到对面细微到飘忽的那么一句，胡显昭我怎么有点怕啊。

那么一切都可以顺理成章。他可以告诉田野，其实我也有点怕。

其实我也和你一样突然失去了好多。

你命里的贵人、你依赖的前辈、你勾肩搭背的兄弟，也都是我的。

你失去什么，我就失去什么，绕一大圈我们回到相同的起点。你喜欢或不喜欢，都只有我们相依为命了。

田野。

以前说出口的话只是想骚一下，现在觉得是个好词。有个相依为命的人，好像什么都没有，又好像什么都有。磊落得像第一次站在EDG门口。

他不怎么回忆那个时候，心脏比常人厚就会更善于遗忘自己弱小的时刻。但他突然想起来，自己也有过一个人茫然定在原地等待的样子。接待小哥一转眼跑没了，他四处观望，看见下野三人晃悠悠地下楼，一人趿拉一双拖鞋，边走边逗乐。

他第一次见到的田野是笑的。远远地，走在中间笑着，很夸张地说什么，于是明凯金赫奎都看他。

那时的田野还没封神，远远不是他们中最瞩目的人。偏偏只有他身上带着天生骄矜的光，时温时烈，不自知。他看上去什么都有，像理所应当得到家里最多关注的孩子。别人也不知道，心甘情愿捧着。

眼神恰恰的躲不过，刚好就碰上了。

他心里有落空的感觉，但知道脚下的地是实的。

于是行李箱甩在身后没想着拿，只记着把自己拎过去。他表面很镇定，一步，一步踩在结实的地板上，走向那个眼里没事、身边有人的小辅助，走向那一年的田野。

手机猝不及防又跳了起来。果然还是田野，语气冲得很，开门见山只有一句。你刚才是不是跟我说什么？

哦，原来被听到了。这个反转，还行。

他顿了下，一本正经地扯：没有。

你就是有吧？有什么说啊。我都听到了，“其实”什么？

其实什么啊？

田野卡壳，闷闷顶了句，你这样就没意思，不说算了。

哦。他慢慢说。

双排吗？

电话另一端还是那个样子，说话公事公办的，私底下铺了一层不情愿，听着硌得慌。可是再往深挖，能挖出一整颗绵软不定的心。不能被人看见，看见就完了。

排啊。

他也还是那个样子，心里想着要不要卖个关子，永远都嘴先动了。

……你笑什么胡显昭？

我没笑。

突然觉得自己对未来的赖皮，又多了很多很多装傻充愣的耐心，根本用不完。

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，嘴角浮现上扬的弧。

-FIN-